一名教师马上就要退休了，两个月前，学校领导就找到那名老师，告诉她，让她自己买500元的东西，什么都可以，拿来票子学校给报销，就当是欢送老教师退休了。没有什么退休仪式，两个月后，那名老师就回家了。我叫李桂兰，教了三十五年书，从青丝熬到白发，两个月前终于盼来了退休。那天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，笑着说：“李老师，您辛苦了一辈子，学校也没啥好表示的，您自己去买500块钱的东西，啥都行，拿发票来给您报销，就当是学校给您的欢送礼了。”我当时心里挺复杂的，说不上来是啥滋味。教了这么多年，带过的学生少说也有上千个，临了退休，连个简单的告别会都没有，就换来了500块钱的“自由采购权”。但转念一想，学校能有这份心意也不错，总比啥都没有强，就笑着应下了。出了校长办公室，我捏着那张空白的报销承诺书，在走廊里站了好一会儿。隔壁班的小王老师抱着作业本路过，笑着跟我打招呼：“李老师，听说您要退休啦？恭喜恭喜！”我点点头，勉强笑了笑，没好意思提那500块钱的事儿。回到家，我把这事跟老伴儿说了。老伴儿正在择菜，听了直撇嘴：“这叫什么事儿啊？三十多年的老教师，就值500块钱？买点水果瓜子开个茶话会也行啊！”我叹了口气：“算了算了，学校现在经费也紧张，能想着给我点补偿就不错了。”嘴上这么说，心里那点失落还是挥之不去。接下来的一个多月，我照常上班，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了。备课的时候，看着教案上密密麻麻的笔记，都是这些年攒下的心血。有时候上课，看着底下孩子们求知的眼神，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。同事们见了我，都客气地说几句退休后好好享受生活之类的话，可谁也没提学校给我“欢送”的事。退休前最后一天，我收拾办公桌。抽屉里全是些零碎东西：半截的粉笔头、用了多年的红钢笔、学生送的歪歪扭扭的贺卡，还有一本泛黄的备课本，那是我刚参加工作时候用的。我把这些东西都小心翼翼地收进纸箱，想着带回家留个念想。中午放学，我跟办公室的同事们道别，大家都挺热情，说有空聚聚。张老师还特意给我塞了袋她自己做的饼干，说：“李姐，尝尝我的手艺，退休了没事常来学校转转。”我心里热乎乎的，比那500块钱让人舒坦多了。下午我没去学校，想着把那500块钱花了。老伴儿说：“要不买身新衣服吧，退休了也得精神点。”我摇摇头：“衣服够穿。要不买个按摩仪？你腰不好。”老伴儿摆手：“别，那玩意儿我用不惯。你不是一直想买个好点的电饭煲吗？咱们家那个老是粘锅。”我想了想，也行，实用。我揣着钱去了家附近的商场。家电区转了转，电饭煲琳琅满目，便宜的二三百，贵的上千。我心里盘算着，就花500块，多一分都不掏。看中一个499的，功能挺全，样子也还行。正要掏钱，旁边一个年轻妈妈领着个小男孩也在看电饭煲。那小男孩突然指着我，跟他妈妈说：“妈妈，那是李老师！我们学校的李老师！”我愣了一下，仔细一看，这孩子是我上届教过的学生，叫豆豆，挺调皮的一个小男孩。他妈妈也认出我了，笑着说：“李老师，真巧啊！您也来买东西？”我点点头：“是啊，退休了，买点家用的。”豆豆拉着我的手，仰着小脸问：“李老师，您怎么不来上课了？我们都想您了。”听孩子这么说，我心里一下子酸酸的。我摸了摸豆豆的头：“李老师老了，该休息啦。你们要好好听新老师的话。”豆豆妈妈跟我聊了几句，说孩子回家老念叨我，说我讲课有意思。临走的时候，豆豆还跟我鞠了个躬：“李老师再见！祝您天天开心！”看着豆豆走远，我心里五味杂陈。买电饭煲的心思也没了。我走出商场，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好久。风一吹，有点凉。我突然觉得，那500块钱，买什么好像都不重要了。教了三十五年书，图个啥呢？不就是图孩子们能记住你一句好，能有点出息嘛。后来，那500块钱我也没买电饭煲。我去书店买了几本适合老年人看的书，又给老伴儿买了双舒服的鞋，剩下的钱，给小孙子买了个玩具车。发票我也没去报销，就自己留着了。不是跟学校赌气，就是觉得，这样挺好。现在我退休在家，每天看看书，种种花，接小孙子放学，日子过得挺悠闲。有时候，以前教过的学生路过我家，还会上来坐会儿，跟我聊聊天。他们有的都成家立业了，还惦记着我这个oldteacher，我就觉得，这辈子值了。那500块钱的事儿，早忘到脑后去了。人啊，年纪大了，就图个心里踏实。孩子们好好的，比啥都强。
